亞視守門人

然而，加上拖欠薪金、財困、新聞停播、臨時清盤等多方問題，在一團糟的情況下，竟然有不少員工堅守亞視。
近期出鏡率奇高、可說是亞視代言人的黃守東，剖白留守亞視的因由。

實習生到主管

訪問在距離亞視「熄機」日子剩一個月多進行，甫入位於大埔工業邨的亞洲電視有限公司（亞視），湧現人去樓空感覺，廠房雖大，但人氣不多。部分員工補假或請辭、大堂燈不是全開、電梯停用需改爬樓梯、只有部分洗手間可使用、員工餐廳不開放……在這個亞視艱難時期，公關及宣傳科高級經理黃守東（Jeff）是留守的其中一員。Jeff分分鐘見報上鏡率比亞視藝人還多，只因他可說是亞視的代言人，向大眾公告公司現況。
31歲的Jeff在職場打滾七年，只得亞視一位僱主。他就讀香港樹仁大學新聞與傳播學系之公關及廣告組。「當年，亞視每年提供兩個公關實習位予樹仁學生。電視台工作項目多元，屬很搶手的職位，很多同學報名參加實習。我Year 3那年跟着報名，老師揀選了四女兩男去面試，我是其中之一。」

自小是亞視劇迷

Jeff順利通過面試，而實習過後更成為正式員工。Jeff回想：「當時亞視主管告知我有空缺，畢業後反正要找工，自己又對亞視有份特別感情，由細到大經常看亞視，尤愛看《南海十三郎》、《碧血青天楊家將》、《再見艷陽天》、《還看今朝》等等。加上做過實習與兼職，很喜歡這公司及工作環境，既然有機會，做生不如做熟。」
七年前猶如昨日事，多個工作情景叫Jeff仍津津樂道。「記得2008年來實習見工，一到亞視門口見到陳啟泰，已經感受到他的一哥風範。小時看很多電視劇，工作時接觸很多藝員，他們跟我是工作夥伴，又一齊食飯，感覺很奇妙。」他再舉例，曾約了林韋辰跟廣東電台做訪問，在記者室等接線期間談天。他向阿辰說：「辰哥哥，我很喜歡你演的電視劇，阿辰回應：『真？不要老作！』我最喜歡看《南海十三郎》，接着開始唱主題曲〈一個信念〉」Jeff哼唱着天聰豈是得一天，傲氣我不會獨佔，在人人面前，韶華像名作日日連續上演，示範他跟阿辰輪流唱着歌的情景。

留守需要勇氣

筍工不再，隱憂處處，即使有喜歡的同事藝人在，還有理由叫人留守嗎？Jeff坦言：「入行第二、三年，已有很多人叫我轉工。我跟他們說，來到亞視是種緣分、際遇，公司提供很多機會給我。近年公司有很多風波，例如公司股東轉讓等等，這些事對於年輕人、公關來說，是難能可貴的學習機會，以我的年資、年紀，在外擔任公關工作未必有機會發揮。」七年間，Jeff逐級躍升，初入職是公關及宣傳主任，約兩年後升了高級主任，一年多再升任助理經理，再一年後就是經理，之後就是高級經理，屬於主管級別。
2012至2013年，公關科連同Jeff只有三名員工，屬艱難時期。「當時，其他部門、資深監製、很多同事都跟我說：『Jeff，比你資深全部已走，年資淺亦走，你在這裏頂？頂不到！你不像他們那麼多經驗，又沒有人手，那麼多事要面對，你處理到嗎？不要將太多責任放在自己身上。此刻你走，絕對沒有人會怪你。』聽到很多這類說話，我心裏其實極不忿氣，我深信自己的能力能夠勝任。走，固然容易，遞封信就行，沒人阻到我，但留下來其實更難。」在此事上，Jeff不認輸，別人認定他做不來，他偏要向險中行。事到今天，他的表現是對那些人最強而有力的回應。

摸着石頭過河

公關及宣傳科架構需要五至六個同事，曾經只有一半人手，Jeff擔任主管，花了半年組建團隊，面對新人新事，他直言是摸着石頭過河，猶幸沒有太大差錯發生，更讓他熱愛工作。「架構精簡，年輕同事有想法比較易實踐。兩個例子比較難忘，2012年北京台慶晚會，大家比較印象深是掉壽包，我要糾正那些是膠製的壽桃，以及開騷的情況不是這樣，開場一萬九千幾個觀眾坐滿，當時百多人一齊在台上唱台歌〈大俠霍元甲〉，現場很有氣勢。對於看亞視長大的我來說，是很難忘、感動的場面。」
2013年，Jeff負責亞洲先生及小姐招募宣傳活動，想有一些特別的瞄頭，想了「上天下海」計劃。「下海簡單些，亞生亞姐在遊艇巡遊維港。上天是租吊雞車，問了很多政府部門都否決，當時很多人叫放棄，不過，我覺得是可行，最後在朗豪坊門口做到，兩位亞姐顏子菲、張嘉瑩上五層樓宣傳，正正給我這個策劃者發揮的機會，很有滿足感。」

上庭處理勞資糾紛

去年，許多人對Jeff的印象是跟亞視前執行董事葉家寶出雙入對，一起出庭及會見傳媒。他解釋出庭之因，一來葉是直屬上司，二來公司涉及審訊，是公司拖欠薪金引發的危機，處理危機是公關工作，三來是學習的機會。「去年，很多同事引用10A《僱傭條例》自動遣散，家寶邀請我作為公司代表上庭，理論上是人事部負責工作，確是很多人跟我說：『為甚麼要你去？你只是做PR。』我心態當學習，我學識可能日後有幫助，而且需應對傳媒，又覺得得到上司信任，便沒有想太多。」
Jeff回想當日實習只是small potato，葉家寶是副總裁。見工第二輪面試見葉家寶，忙碌的他只看過實習評分滿是剔號，問Jeff是否很喜歡這份工作，收到答覆後，葉直接回說：「好啦！那俾心機做。」決定聘請Jeff。輾轉由葉家寶擔任Jeff的直屬上司，一齊迎難以上，更說沒有請錯人！Jeff認為一切都是緣分。

剩補假136天

問及家人有否擔心他，Jeff說：「家裏只得我跟媽媽，她沒有特別顧慮，很支持我的工作。工作間中忙起上來，試過凌晨三時才放工，平日八、九點放工，回家後沒有壓力。我不敢說自己是鐵人，只是說很熱愛這份工作。我現時積存了大約136天補假，另加36日年假，即有三年沒取年假。」問及上一次放長假是何時？Jeff想想：「哦……不是太記得，好像是取一兩日湊星期六、日，放三四天那樣。我可能有少少工作狂，很享受公關工作，理解公關工作是這樣，要很忙。當然，現時回首一看，原來有這麼多假期，怎樣辦好呢？希望公司可以處理。」

四次拒絕挖角

問及有否出了十二月及一月薪金，他說：「我不提啦！只能夠說我的薪金未完全領取，是未出糧的一員。此一刻我不會計較，覺得是亞洲電視栽培了我，給我很多機會。別人栽培你，你在艱難時期計較太多又是否對呢？有危機的時刻就更需要有公關。年輕人走很容易，確實沒有包袱。一是栽培，二是感情，三是需要，四是作為主管要照顧好同事，五是協助傳媒，此階段傳媒記者留意公司情況，若果我離開，沒有人做橋樑發布消息。」
近數年，曾經有四次挖角向Jeff招手。印象最深刻是去年四月，公告亞視不獲續發牌當天，有位傳媒行家作中間人，表示有留意到他努力工作，問他有否興趣見面，當時Jeff決斷回絕，表示不會考慮。「好多謝別人的美意、賞識，不過，公司這一刻需要公關。我連對方實情是哪個老闆、待遇也沒有問。」

每天勇敢向前

四月後不獲發牌既成事實，Jeff展示公關腔說：「新投資者一直提及三亞的發展方向，一是亞洲電視重新申領免費電視牌照；二是亞洲衛星電視，可能在內地或海外作衛星電視；三是亞洲網絡平台。很多人有想法是四月一日（亞視）執笠，亞視沒有牌，但亞洲電視有限公司仍存在，業務發展方向由管理層考慮。」問及他個人打算，他當刻表示沒有想太多，首要做好面前的工作，始終公司仍在風波之中。苦笑着雖是一個月左右之後……「《天蠶變》的主題曲有句『膽小非英雄，決不願停步』我自己不是英雄，但這句歌詞一直鼓勵我每天勇敢向前，直到今天亦然，經常用此歌詞鼓勵自己。七年回望，覺得過得很快，眨眼就那麼多年了！對於這份工作，我樂在其中。」

後記：亞視永恒？
亞視不再永恒，但亞視人的精神是永恒。局外人你跟我不明為何仍有員工留守亞視，可是，是次訪問之後，從Jeff經歷就知道在刻苦環境下努力、堅持、以有限的資源發揮創意、不怕吃苦、亞視人兄弟班的人情味等等，以上組織起來就是「亞視人的精神」。誠如Jeff表示：「我相信亞視人的精神可以長存。」

●撰文：Esther Ngan
●攝影：Paul Choi（部分相片由受訪者提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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