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T狗｜鄧子超飾Johnny仔 小鬼跳出井底 尋演戲夢

鄧子超 無懼高度矮仔多計

下着大雨，阿B拿着黑色長傘進入café，起初不以為意，後來才得知長傘是他必備出門四寶之一，另加銀包、鑰匙和電話。「以前住筲箕灣某大樓頂樓，按樓層的掣太高，經常要等待其他人，要求幫忙按掣，無人幫忙，長傘就有用了。」坐巴士、地鐵，人太多，拿不到上方扶手，就用長傘勾着。外人眼中，身高問題似乎帶來很多不便，阿B處之泰然，「每個人都有求生技能，面對障礙，自然想到辦法解決，高度不夠，可以用櫈。」

阿B屬於 先天性軟骨發育不全症 ，媽媽懷着他九個月大，醫生告知胎兒患有此症，但屬於較高一類，一般可分為2呎、3呎及4呎，阿B身高為4呎3，希望她不要放棄。媽媽沒有猶豫把他生下，阿B與一般的BB無異，直至他讀高班，發現自己個子比較小，跑步比別人慢，升上小學後，差異更明顯。

關於侏儒症

身高低於一般兒童的標準身高30%以上，或成人身高在120厘米以下，稱為侏儒症或矮小體形，生長激素分泌不足而致身體發育遲緩。軟骨發育不全症是侏儒症病症之一，患者智能完全正常，長大後，運動協調機能的發展會逐漸趕上。
資料來源：香港知足協會

面對奇異眼光 無名火中燒

陌生人的奇異眼光，無可避免。作為母親，很難接受兒子遭白眼，媽咪偶然按捺不住喝斥路人：「你望完未呀！」阿B自小懂性，反過來安慰她。「別人的奇怪目光，天天都遇到，早已慣了，麻木了。」話雖如此，受委屈的經歷總是有的，讀三年級的阿B，一家大小到內地「世界之窗」，旅行本是開心事，阿B突然被一群內地人圍着，用嘲笑語氣嚷着跟他拍照，父母當然怒火中燒，跟這幫人打起上來，最後由公安調停。「當時我被嚇得哭起來，很內疚，因為自己令家人羞愧。」人大了，明白當年錯不在自己。

他也曾因一股無名火，闖了禍。廿多歲年少氣盛時，他幫家人到灣仔街市買餸，一名路人帶有挑釁性地全身打量他，他按捺不住，說了一句含粗口的「望X完未呀！」結果被街市檔販及行人群起而攻之，最終只能急步離場，「不論自己多有道理，說了粗口，就是錯。」

迷茫挫敗感襲來

想當年，小學時，他被一篇《我的志願》作文功課考倒了，同學們未來想當警察、消防員，自己寫下「警察」二字，老師指警察有高度限制，不可行，結果短短一篇作文，被罰留堂作文事小，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挫敗感事大。中學畢業，無可避免再次面對「我的志願」的命題。當時青少年阿B學壞了，染上惡習如抽煙。「我很介意別人的看法，想自己與普通人一樣，愛認叻，很努力融入那圈子。」嘻嘻哈哈的中學階段完結了，同學開始面對人生抉擇，有的選擇升學，有的打暑期工、有的投考警察，大家都充滿活力開展投入社會的新生活，唯獨他一人，沒有方向、沒有想法。

想過輕生谷底翻身

「那時，我不得不面對自己與正常人的分別。社會上患有此症的人，多數派傳單、貼街招或到慈善機構工作，部分人躲在家中做家務。」胡思亂想下得不出結論，更不願外出見人。「那時，覺得前面是絕路，由小到大，父母保護下進入了正常世界，現實是，我根本格格不入，我想過輕生，一了百了。」當時，他做了正確的決定，致電給好友傾訴，被罵了一場，當頭棒喝，清醒過來，「人的一生，注定要經歷生、老、病、死，我還想看最終結局，為何就此了結？而且，投胎之後，還可以遇到此生的父母嗎？」自此，輕生念頭完全消失了。

父母勸喻下，他到父母經營的茶餐廳工作，一個多月，由害羞宅男變成與茶客打成一片的活躍分子，「這工作對我影響很大，我接觸了很多人，有道友、古惑仔，人變得健談、成熟。人不能長期躲在家中，需要離開保護罩，嘗試面對現實世界，自然才能自力更生。」

與Eason張家輝合作

於茶餐廳工作期間，阿B不忘思索自己的興趣，經朋友鼓勵下，他決定展開演藝之旅。從網上尋找演出機會，首部處女作是一部大學生的短片作品。雖然沒有薪酬，但對沒有演出經驗的他來說，算是踏出了第一步。想也沒想，短片的美術指導把他介紹給馮德倫，一嘗與偶像陳奕迅合作，拍攝《倒帶人生》的MV，「Eason沒有介意我是臨時演員，跟我聊天，又說了很多鼓勵的說話，很大鼓舞。」拍完之後，工作人員給他不錯的報酬，始料不及，致電予媽媽，二人隔着電話感動得哭了。

再接再厲，阿B連續三年挑戰主題公園萬聖節的角色，飾演控制升降機的小鬼，時而隱藏，時而跳出來嚇人。時間和經驗不斷累積，阿B演出的範疇涉及雜誌、舞台劇、嘉年華、電影等，近年最為人熟悉是《陀地驅魔人》，飾演為張家輝提供情報的小鬼。演戲於阿B而言，已經成為挑戰自我、認識自己的過程。「現實很多事都無法做得，演戲讓我試到很多可能性，過程很緊張，克服到恐懼，得到導演一句『good take』，已經很開心，言語無法形容！」

角色局限還瓶頸

由2008年開始，阿B開展了8年的演藝旅程，曾遇過空窗期，心情很矛盾。「找我這類演員的市場很小，變相演出門路窄，工作量不多，又未找到演藝上合適又長期的角色，內心很掙扎。尋夢是需要，但財政上也需要解決。」彷彿走到了中途站，如何走下去？阿B仍困惑於演藝事業還是幫助家人經營茶餐廳？

「由小被寵大，習慣了依賴父母，不懂得理財，到了這年紀，不可以是這樣，多為父母着想，顧慮也多了。」知道父母對於三個孩子中，最放不下自己，但他堅信「生在香港，不可能餓死，一定可以自力更生。」他認為生命是無常，「命中注定要發生的，自然會發生；有些事無法勉強而為，只能接受。」知足、無欲，幸福自然會叩門，阿B慶幸有這樣的身體，讓他有機會看見更真實的世界，生命更不平凡。

後記：人生主角

阿B面對世事的不如意，處之泰然，放下執念，讓人好生敬意。他的人生觀注入短片中，擔演主角，阿B自小夢想參加電單車運動，因身體限制未能如願，電單車場老闆收藏一架迷你電單車，讓他一嘗風馳電掣的滋味，展示為了尋夢，就當無所畏懼。

撰文：Renee Wu
攝影：Paul Choi（部分相片由受訪者提供）、網上圖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