聾人 舞出真我

聾人Vs 聽障
一般人稱聽覺有問題者為「聽障」，然而，「 聾人 」更為合宜。目前香港約有十萬位 聾人 ， 聾人 有獨特的文化及身份，使用手語、手勢、讀唇或筆談與人溝通。「 聾人 」一字較中性，相比起，「聽障」則帶有貶意，被看待成身體有缺陷。

三歲發燒 聽力退化

眼前廿多歲的年青人Jason如常人，掛着的耳機不顯眼，他不比劃手語聊天時，真的難以察覺到他是 聾人 。加上，若然看過跳舞影片，相信沒人會為意他是 聾人 ，大抵會被騙了，認為他是健聽。短片中，不論Jazz、Hip Hop，又或是現代舞，Jason都跳得非常起勁賣力，得心應手，跟其他健聽舞者非常合拍，沒有節拍上的落差。
事實上，Jason自三歲一次發燒後，就成了 聾人 ，擁有深度聽障程度，像活在深海寂靜的世界。通過手語傳譯員，他表示：「三歲前有記憶，記得我有聽過電話，聽過聲音。不過，始終年紀太小，對音樂沒有印象。加上我家環境很靜，因為除了姊姊，爸爸、媽媽和哥哥都是 聾人 。」Jason發燒後聽力慢慢退化，與聲音絕緣。問他左耳上的耳機可以助他聽清聲音嗎？他用表情加手勢，並配着不太清晰的詞句，表示沒大作用，有時遇到嘈音，例如車聲、聊天聲，通過耳機傳來，會讓他感刺耳頭痛，非常擾人。

努力成就不可能

難以理解Jason如何去「聽」音樂跳舞？早前，他受邀拍攝短片，正正揭開聾人學習跳舞的秘訣。片中，他以手語說道：「我非常熱愛跳舞，聾人學跳舞主要分為三個步驟，首先是用心數拍子，其次是熟練舞步，用眼去觀察隊友，跟隨大家的動作，之後是跟着音樂、捉緊節拍。這樣，聾健就沒有分別。跳舞令到我知道聾健溝通其實很重要，在表演舞台上是沒分界限，最重要是每個人可以發揮到自己。」
Jason有今天的成就，展示聾人跳舞不再是夢，找到自己的興趣並堅持，真的不容易。短片結語「世上無難事，只怕有心人。」正是他的座右銘。他表示要由零開始學一首歌，直至可以上台演出，得花三至六個月。學舞初期更是最難熬，歷盡波折。

廿歲接觸Hip Hop

聾人 學跳舞真的少之又少，一般人認為 聾人 愛靜態活動。Jason曾嘗試到專業學校學畫畫，可是覺得不太適合自己。中學生涯中，Jason參與過合唱團、話劇，曾當指揮及男主角，就是沒有舞蹈。「聾人學校設有舞蹈興趣班，都是中國舞這一類，全是女同學參與。中三時，我自己曾經外出報讀跳舞學校的短期課程，跟健聽同學一起學習，老師沒有特別遷就我，感覺麻麻，就不再繼續學。」跳舞的苗子還未萌芽。
畢業後，大約廿歲，Jason看到很多健聽人跳舞，心裏在想：「我是個聾人，不知道跳舞會如何？很多健聽朋友覺得我沒可能跳舞，亦接受不到，但我自問真的很想再嘗試，知道必定有許多障礙。」剛巧，他碰上某聾人機構舉辦大型活動，看到有聾人跳Hip Hop，覺得他們也跳到，自己應該也可以，主動要求加入團隊。自始，Jason加入舞團，打開了舞蹈世界之門。

妙用閃燈與拍子機

Jason遇上啟蒙跳舞老師是健聽及懂手語，非常有耐性，慢慢教聾人拍子、動作，重複讓學生熟習，多加練習後，才配上音樂，看他們的動作是否一致。「數節拍會用到閃燈協肋，還有拍子機，幫助知道音樂的快慢節奏。我們用心數拍子，每人可能有差異，初期六、七名隊員全是聾人，需要彼此互相合作。」跳舞給Jason注滿活力與力量，同時藉跳舞紓發自己的感情。Jason分享跳舞之樂：「音樂的震動像刺激到我，身體會隨震動郁動起來，感受喇叭傳來的震動頻率，覺得很有趣。」
Hip Hop及Jazz是Jason特別喜歡的舞種。Hip Hop強勁活力，讓他感受到震動感較重，節奏音樂適合聾人；Jazz考驗身體軟韌度、靈活度等技術，舞姿優美，亦叫Jason着迷。「兩種舞蹈很不同，Jazz的節拍較多變化，可能第一、二拍子快、第三、四拍子慢，我需不斷重複練習，健聽人可能花一小時掌握，我就要花雙倍時間與努力。」

展藝30．慈善匯演
身為香港展能藝術會青葉藝術家的Jason將聯同小朋友表演《無聲舞轉呼拉圈》。匯演超過十多個表演，捐款$300或以上即可獲贈門票，善款用作為殘疾人士提供學習及創作藝術的機會。
詳情
日期：2016年4月13日 （三）
時間：7:30pm
地點：香港演藝學院香港賽馬會演藝劇院
網頁：www.adahk.org.hk

放棄政府工赴美

2010年開始，Jason成為專業的舞蹈家。之前，他曾想過放棄，可知道跳舞路艱辛，付出很多汗水，只專注跳舞又難以找生計，常人如是，何況聾人？「我曾在政府部門工作三年，最終也放棄，很多人勸我，說做政府工穩定、生活有保障，但我決定赴紐約進修。舞蹈是我的夢想、人生目標，會一直堅持。這夢想大過找一份穩定的工作。」在他身上引證了：人如果沒有夢想，如同「鹹魚」。
赴美的專業舞蹈學校學舞一年，由Hip Hop、Jazz、百老匯舞蹈、Locking、Popping、芭蕾舞皆要學。「學新舞蹈很辛苦，例如芭蕾舞，我已是成年人，筋骨不夠柔軟，不斷挺直脊椎感辛苦，加上大多數用鋼琴伴奏音樂輕柔，難以掌握節拍。不過，我沒有感灰心，亦沒有跟健聽同學比較，大家都是抱着學習心態，自我挑戰。」

自創無聲舞蹈

現時是全職舞蹈藝術家的Jason，練舞準備表演、籌劃活動外，亦擔任導師，走訪學校。「香港有很多中、小學邀請我教聾童跳舞，始終感同身受，了解到聾人如何易掌握學舞。我證明了聾人也可以跳舞，希望更多聾人學習我，嘗試踏出第一步學舞，薪火相傳延續下去。」他也會到普通的中學、大學分享自創的「無聲舞蹈」，分享聾人文化、手語文化，望健聽人用同理心明白聾人的景況，不用硬要音樂也可以展示情感出來。許多學生反應很好，覺得原來聾人跳舞幾厲害。教學分享過程中，Jason正是展現傷健共融，用身體語言、唇語、慢慢用說話表達，健聽與聾人可以溝通到，更重要是展示才能叫大眾不要同情聾人，而是轉而欣賞及尊重。

後記：跳出框框
改編自Jason真人真事的微電影《火龍光舞》男女主角的對白：「音樂係健聽人嘅世界，聽唔到就係聽唔到，點解要進入呢個世界？」、「喺健聽人面前出洋相又點？證明我有膽量！」提醒大家不要忘記心中團火，不要失去夢想，變了一條「鹹魚」！

●撰文：Esther Ngan
●攝影：黃大立（部分相片由受訪者、香港展能藝術會、青協提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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